POLLUTING

00

她在辦公室休息的時候看見了桌上一疊未充氣的氣球。那應該是為了準備明天的活動，她想，很少看過這般形狀的氣球，躺在那好像一根根乾枯的手指，乞求再一次的生命。無聊之際，她抽了一個黃色的氣球出來，給它鬆弛了幾下後便吹氣。這種鉛筆氣球實在很難吹，她才把它吹成一根四季豆就累了，原本也許應該是根小黃瓜。氣球在她面前迅速的擠壓出剛才被灌進去的血液，其實很可憐，不是慢慢的流逝生命，就是長嘶一聲，猛地氣絕身亡。那只乾扁的黃色橡皮條又被她扔回了桌上，看似平靜，但以經過了生命中的一番波折。

01

在很久以前，她就聽說過了那種遊戲。聽說那害死了許多追求刺激的小朋友，當時她也是小朋友，也喜愛刺激，但通常她都等著刺激找上門。

等遊戲找上門的時候已經過了四五年了。那是一個春天的晚上，她出去喝了一整夜，回家後他就來找她了。他還是一如往常的平靜，那樣摸摸她的頭，說你今天又喝多了對不對？ 她從不承認這一點，只是笑笑然後陪著他聊天。

然後他就提出來了，你要不要玩一個遊戲，他說，聽說跟吃藥一樣舒服。

她答應了。她一旦相信一個人就相信到底，何況他又是個科學家，以後要做醫生的，應該很清楚這些事情的。

他叫她彎著腰深呼吸二十下，她一面誇張的呼吸一面咯咯的笑。外頭靜悄悄的，整間公寓只有他們兩個人，她覺得每一件傢具都稟著呼吸看著她，期待著什麼事情發生。

當她呼吸完畢被命令坐在床上後，床咿咿呀呀的做出了一番抗議，或者警惕的聲響，她的眼睛還含著笑望著他，他就站在她面前伸出了雙手，掐住了空氣的來源。她還沒搞清楚他的手到底擺在那個位置，就沒了知覺。

她感覺到有很多人在看她，全身酥麻麻的，好像許多花瓣從她心頭湧了出來，給她身體裡的每根血管搔癢。但她什麼都看不見，只覺得臉曝露的很害羞，她好想用雙手把臉遮蓋起來，不在讓這許多雙眼睛瞧見她癢到羞愧的樣子。於是她好用力的使喚自己的手抬起來，那手好像一座雕像那樣不聽話，沈重，但終於她感覺到有一個影子漸漸的靠近了自己的臉。在她的手指處碰到她臉的那一瞬間，她回過神來了，只露出一雙眼睛。她看見他微笑望著自己，然後她說，好癢喔，真的好癢。

02

媽咪不喜歡毛茸茸的動物，因此從小到大我養了很多魚。

我在中和養了第一隻鬥魚，剛開始的那幾天我一回家總興高采烈的呼喊著她的名字，然後直奔二樓的房間看她繞著魚缸游著，魚缸開的口很像一顆花椰菜。久了之後，我發現魚實在是個無聊的寵物，完全無法跟我互動，但我依然很勤快的給她製造新環境，有彩色的碎石子，還有一個門可以打開的漂亮小城堡，盡管她塞不進去。

後來我去了美國，那隻鬥魚就移到了爸的辦公室交給美雪阿姨認養。聽說又活了七年。

我在美國的那段日子，最大的心願就是養隻漂亮的長毛貓咪。很顯然的那沒有發生，因為我還在講魚的故事。

一隻隻的魚來了又走，有朋友送的，園遊會贏來的，但沒有一隻魚能存活超過一天。我不知到為甚麼。每次帶回來還是生龍活虎的，但隔天總是一張牽了絲的白白肚子伏在水面，那很像一顆邊緣碎裂的荷包蛋。

存活最久的是一隻贏來的大金魚。我把他養在一個大冰淇淋碗中，其實那很慘忍，他永遠只能在頂端游泳。出乎意料的他第二天並沒有死去。我們看見他的時候他跳出了大碗在桌上不停的翻滾，情急之下我用我的手把它拾起立刻丟回水裡，那觸感滑滑黏黏的，其實也很像一顆沒有煮熟完全的蛋。

一層層的白膜開始在他身上形成，水也變的越來越溷濁。我開始很勤快的給它換水，但每隔一天那水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。它開始遊的越來越慢，有時候我甚至不知道他死去了沒。它只是癡癡的那樣沈在水裡一動不動，直到我搖了搖那碗它才敷衍的動了幾下。當一個人承受極大痛苦的時候，也是那樣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的，而不是那樣戲劇化的嚎啕大哭。

04

墾丁的水很鹹，像眼淚那麼鹹。

吸一點海水進去吧，無助的讓它貫穿你

會發現

原來空氣是這般清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