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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it's all i care for  

她總坐在游泳池畔看他游泳,看他螺旋般的雙臂拍打著水面,都不會累似的,一開啓就無法降落。

 

那個指甲泛紅的男人,應該很健康吧,她這麼想著。他體內的血液應該十分流暢,彷彿大腦一下命令,一股暖流就會順從的立刻流向耳根,腳趾,並且充分的呈現粉色。他體內的血液是順著還逆著外頭的水向流呢?她想起漂流在海上的可樂罐,內容的液體順著浪的起伏顛簸著,沒有方向,只是來來回回的攪拌著。

 

她盯著自己握著甜筒的手指看,香草口味的冰淇淋慢慢融化,從一側流下來。她正在進行戒掉咬手指的壞習慣,只好不停的吃著甜筒,她發現舔冰淇淋跟咬指甲在某種程度上,都能刪除一些憂慮焦躁感。她微微長出的指甲缺乏色澤且薄弱。報導指出,指甲蒼白的人內心較憂鬱,容易鑽牛角尖,並態度不夠樂觀。她無法分辨自己真是這樣的個性,還是從小到大的習慣使指甲發育不正常。

 

他仍奮力的踢著水,她記不清楚這是第幾圈了。像秒針一般的不停來回,泳池是方形的時鐘,計算她發呆的長久時間。

 

他游泳的時候,在想些什麼呢?由於身體的處境,給予了沈溺危機的訊息,因此游泳時的思緒總被規則的呼吸打斷,她很確定這件事情。他在不安定的水中靜止了思考。那麼靠岸時所有的思緒是否會蜂擁而上? 

 

她的思緒像緯度一般長,從地球的極端延伸到另一邊。細細的,流水般的念頭,帶著憂傷的隱喻,一路貫穿了躺在河床的石頭。日月淘洗之下都破了洞,河帶著藍調揚長而去,石子隨著衝擊翻滾幾下便止住,露出肚面銅板大的洞。

 

他停靠著牆壁休息時,對她眨了眨眼。睫毛上還泛著水珠,順著鼻翼流了下來,經過起伏的胸膛,再順利的滑進泳池。充滿消毒氣味的感動,她在岸邊朝他揮了揮手。

 

她穿了一件灰色羊毛外套,一件整排扣子都縫紉級差的外套。還沒穿過幾次鈕扣就紛紛墜落,現在成了一件沒有扣子的外套,只能像披肩一般的敞開,露出裡頭白花花的上衣。

甜筒慢慢的消逝,融化的速度越來越快,滴到她的外套上像乳白色的,口水的印子。甜筒的最後一口是精華,包含了脆皮餅乾和冰涼的香草牛奶,她一口塞進嘴巴,尖尖的立體三角頂端從她嘴巴突出,像隻無法開口說話的鸚鵡。她開始有點緊張甜筒吃完後該怎麼半,她一緊張就會咬手指。甜筒是他帶來給她的,到底要怎麼從空中再生出一隻甜筒來呢?

嘴巴不停的蒩嚼著,眼睛仍跟隨著他的浪花飄動。好像鋼琴練習曲,音階爬上再爬下,他爬到了頂端,該返回的時候卻超過了一個音階,他的手臂重重的打在池畔的水泥地上,他才驚覺。橫著的身體瞬間立了起來,手臂上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刮痕。鮮血先探頭似的浮到表面,接著迅速的湧出。她衝到池邊,還沒完全嚼完的甜筒卡在喉嚨裡,乾乾的。

 

你怎麼了!她大聲的說。句子講的太大聲總分不清尾端究竟是問號還是句號。

 

他還在觀察手上的血,還來不及回答她的問題,血就一滴一滴的流進泳池,污染了身邊一圈紅。不小心擦到手了,他說。

 

該怎麼半才好,該怎麼半才好,她不停的喃喃自語。她的思考模式只適合緩緩的,長長的流。重大的事情使她緊張不已,像個炸彈碾平了腦子,只剩下怎麼辦,怎麼辦幾個字迴盪著空蕩的房間。於是手指不由自主的放進了嘴裡咬著。

 

世界不知不覺的平靜下來了,隨著扳起的指甲一點一滴的安靜下來,她忘了自己在哪,自己是誰。不知所措時只剩下指甲站在她這一邊,任由她擺佈。

 

又咬手指了你,他笑著一把拉她進了泳池。她已極度不優雅的姿態落入水中,驚訝的抹去臉上的水。流了血的指甲被泳池的水稀釋,成了水彩般的透明紅色,以流質液體的速度快速的溢出。

 

兩個創口不等於沒有創口,只會將氛圍沾滿了調色盤的血腥顏色。

 

為什麼永遠都無法扯平,她想著。

 

為什麼會想要扯平,他抱著她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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